警
海
钩
沉
年5月24日，3辆警车从广德县县城开出，急速向白云山方向驶去。快到白云山的时候，警车突然左拐驶入一条颠簸不平的机耕路。车队扬着一溜*尘，爬上山岗，靠近被当地人称作蟒蛇洼的山冲旁，在一片松树林边停下。
车上押下一名中等身材约30岁年纪的男青年，后面跟着的10余人身着公安和检察制服。男青年用手比划着——一会儿做开枪射击态，一会儿做中弹倒地状，一会儿做纤夫拖重物的姿势，然后又走到山洼里用手指了指身旁的土坑。
咔嚓！咔嚓！男青年的一个个动作被相机定格。
▲犯罪嫌疑人指认埋尸地点
尸现蟒蛇洼
年元旦刚过，在杨杆乡谢湾村传开了两件怪事，打破了冬日里山村的宁静。
5天前，村民唐某到村林场边捡柴禾，当走到蟒蛇洼时远远看见草丛里有件衣服，走近一看不禁毛发直竖：衣服旁边还有一个人头骨！
元月1日这天，57岁的郭老汉到蟒蛇洼下面的水库边放牛，见洼中走出一打猎的，便上前和他搭讪。那人说他的猎狗在洼子里闻嗅着一件衣服，要郭陪他进去看看。郭老汉走近衣服拿树棍一拨，衣下竞滚出一骷髅来！他俩大气不敢出，赶紧跑开。
村支书刘厚平向派出所报了案。
元月4日，警车呼啸而至，广德县公安局局长刘平、副局长孙盛恒带领技侦人员赶到了蟒蛇洼。
骷髅和几件衣服散落在现场。通过搜索和挖掘，土坑中一具已经白骨化的尸体显露出来，有的骨骼已失落，挖出的裹在衣内的尸体软组织已高度蜡化，尸身套有粗粗的绳子……
法医连夜进行尸骨检验：死者男性，年龄28至30岁，身高1米73到1米75之间，死亡时间在1年左右。在检验头骨时，细心的技术人员发现了颅骨上一椭圆形的破损和细细的骨裂线，初步分析为重物击打致创。进一步验析颅腔时，听到了异常的响声，经透视发现颅腔内嵌有不规则的铅粒和锡块，鉴定结论为遭土枪所击致死。
百里觅尸源
死者身源不清，掩埋于偏僻山上，死亡时间跨度较长，除了知道是他杀外，其它的都是一个谜团。
整整两天时间，专案民警走访了23个自然村，对排查出来的34名外出未归人员，逐一进行了甄别，对照体貌特征和衣物辨认，均予以排除。
尸源不是本地人，那又来自何方？元月7日，刑警张爱武、熊茂春再次到现场勘查分析。他俩顺着那条机耕路翻上山岗，一边观察地形，一边琢磨商量。蟒蛇洼边上的这条机耕路北连杨杆乡谢湾村，南通誓节镇芦塘村。
一路走过，两人来到芦塘村陈某的屋前，见陈的妻子正蹲在门前拣菜，便和她聊了起来。问及村里的情况，她应答得很自然，可当她得知面前两人是为山上无名尸而来的公安时，马上变得紧张起来，说话吞吞吐吐，转身回到了屋里。细心的张爱武观察到了她的神情变化，便跟进屋里继续和她攀谈。追问之下她才道出：一年前她的一个老表失踪，其家人寻找时曾到她家，她的老表叫小虎子，大名石金虎，住宣州市周王镇一带。这意外的收获给专案组的民警带来了欣喜。
次日，金帮俊副大队长和张爱武、熊茂春3人驱车80多公里找到了石金虎的家，见到了石的妻子王翠荣。王提供了其丈夫去年腊月初八从上海打工出走后失踪的情况，问及石金虎的体貌特征和出走时穿着的衣物，她回答得非常仔细。她提供的有关石金虎的情况和无名尸非常吻合。王翠荣反映石金虎临出走时讲要到战友家去玩，顶多一两天就回来，可近一年时间过去了，石金虎是死是活杳无音信。
剥茧抽细丝
石金虎在广德没有战友也没有朋友，只有一个姑妈叫方秀英，住杨杆乡倪村。元月9日，民警走访方秀英得知：石金虎曾于年元月初来看过她，还在其二女儿家歇了一夜。
在元月9日晚的案情讨论会上，各小组搜集的情况汇到了一起。石金虎之死是仇杀、情杀？还是谋财害命？专案民警根据调查获取的线索不断地谈着自己的分析和判断。纷乱的头绪中，一个有关石金虎大老表、方秀英的长子朱老大的疑点显现了出来——
其一，朱老大曾于年7月到上海向石金虎借钱，当时要借元，石不同意，只借了元。事后，石多次上门要债，最近一次是在年元月初--存在为避债或谋财害命的可能。
其二，朱老大于年2月1日举家出走，次日夜里房子突然起火被毁，分析系人为放火——存在破坏杀人现场的可能。
其三，埋尸地点距朱老大的家约1公里的路程，距离较近，朱对山洼地形熟悉——符合抛尸掩埋的条件。
进一步了解获悉：年朱老大想在本村搞有线电视，在外借钱、借贷，但由于所筹资金不够没有搞成，欠下了2万多元的债务。年元月至2月，上门要债的人不断，朱老大便跑到了北京。
朱老大显然有作案嫌疑！
元月11日，刑警大队长徐锦祥和侦查员徒华围等赶到北京，在朝阳区一建筑工地将朱老大带回广德。刚刚正面接触，朱老大便嚎啕大哭起来。“有戏！”专案民警顿时来了精神。但朱老大闭口不谈向石金虎借钱的事，再三追问之下他才谈及老表借给他的那笔钱，他解释说由于欠的债太多，数额不大的欠款已记不清。两天的盘问，朱老大只交代了两起盗窃电视天线情况，没有其他的突破。
通过外围查证，朱老大没有作案时间，进一步的心理测试也排除了其谋财害命的嫌疑。
峰回路又转
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，转眼到了3月底，摸排了一些线索，但仍然没有突破性的进展。
4月9日，民警再次对石金虎的妻子、大姐进行走访，她们在谈话中均提及石金虎和表妹朱宏文关系暧昧，这一情况引起了办案人员注意。
朱宏文在几年前就和石金虎发生过关系，并导致怀孕流产。朱宏文的丈夫彭义财也知道朱在婚前怀过石金虎的小孩，并于年6月在南京打工期间将石金虎骗至南京欲对石行凶未成。
彭的作案嫌疑不断上升。31岁的彭义财在家排行老三，会做木匠，年4月经朱宏文的二姐介绍认识了朱宏文，同年8月订婚后两人同居，次年10月1日结婚，年3月生下一女。村邻反映彭义财脾气暴躁，婚后夫妻关系不和经常打架。彭义财兄弟三人都喜欢打猎，其土枪后被派出所收缴，但有人反映其大哥还藏有一支土枪。彭义财和其大关系密切，两人一起在外打工。
敲山震虎出
彭义财有报复杀人的动机，有接触作案工具土枪的条件，石金虎失踪的前后，彭义财一直在家没有外出，有作案时间。
如果说彭义财就是案犯，目前所掌握的证据还无法直接认定。案发已有一年多时间，彭义财性格内向，其心理防线一定顽固，强攻肯定不行，弄得不好案子成了“夹生饭”就没法收拾。
曾在地区刑警支队磨炼了多年的刘平局长陷人了沉思：对石金虎和朱宏文的关系，朱家兄弟姊妹肯定知晓，但在前期的接触中朱家均闭口不谈，如果是彭义财报复杀人，朱家人肯定知情。刘平局长眼前一亮；一拳擂到桌子上——“对，我们就来它一个敲山震虎！”
5月8日，孙盛恒副局长带领路人马直扑北京，在当地公安部门的配合下，严密监视在一建筑工地上打工的彭义财的行踪。
5月17日上午8时，朱宏文被传唤至刑警大队。
朱宏文被带走，朱家的姊妹手忙脚乱起来。
是日中午，接到群众反映，朱宏文的大姐行动异常，她自己家里有电话，上午却用外面的公用电话打了两个传呼。
与此同时，北京那边监视彭义财的民警发现：彭义财接到两个传呼后便神态紧张、惊慌起来。中午，当彭收拾行李正准备开溜时，等候多日的孙副局长一行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。下午，朱宏文的大姐被传唤至广德县公安局。略一盘问，她便承认了打传呼给彭义财的情况，并说出了与石金虎之死有关的一些情况，案情有突破性进展。
第二天，广德县公安局对彭义财，朱宏文采取了强制措施。
审讯室里，朱宏文对民警的提问不答不理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。一天一夜的讯问，没有丝毫进展。
攻坚不畏难
对朱宏文的盘问整整持续了四天。5月21日，朱宏文知道再说谎话也没有用了，突然跪下来，哭着说：“我对不起你们，我扯了谎，我实在是不敢讲，我要是讲出来他要杀我全家呀！”朱宏文开口招认了，讯问笔录记了厚厚的一叠。
审讯彭义财简直就是一场艰难的马拉松。彭义财的心理防线相当坚固。开始他显得很轻松，海阔天空地扯着这几年在外打工的事，后来干脆闭口不言，一问三不知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态。一天，两天、三天，彭义财还是没有松口。面对不紧不慢的讯问，彭义财的心虚却逐渐显露出来。
拿到了朱宏文的供述材料，审讯彭义财的攻势开始升级。
5月21日晚，彭义财心理防线开始崩溃。审讯工作日以继夜。
5月23日中午12时许，彭义财终于“扑通”一声，跪在了刑警们的面前！
傍晚，彭义财作案用的那支土枪被专案民警起获。
6个昼夜的较量，彭义财终于败下阵来。
孽缘孳危情
石金虎没有想到，4年前和表妹的两次偷情为自己留下了杀身之祸——
年春节的正月初三，21岁的朱宏文随母亲和两个姐姐到宣州的二舅家拜年，见到了比她大3岁在上海做工回家过年的表哥石金虎。表哥浓眉大眼，英俊潇洒，见多识广，讲话神气活现的样子，这些都让未出过远门、情窦初开的朱宏文怦然心动。
朱宏文让母亲提出要表哥带她去上海打工，石金虎满口答应了。
正月十六，石金虎和其大姐带朱宏文到了上海，表嫂王翠荣因身体不适在家休息没能同行。到了上海，都市的繁华和表哥的热情让朱宏文目眩心乱，说话间也增添了三分妩媚。第二天石的大姐找到了给人家做保姆的差事。石金虎带着朱宏文空跑了一天，两人回到石租住的屋里，早已心存非分之念的石金虎一把抱住小表妹，朱宏文半推半就，两人睡到了一起。两人的事很快被石的大姐察觉。在大姐的斥责下，石金虎没敢多留朱宏文，3天后朱离沪回家。
时隔两个多月，朱宏文陪大姐到上海有事，当她和石金虎再次勾搭在一起时，被王翠荣逮个正着。奸情关系暴露，朱宏文蒙羞而归，石金虎夫妻间的感情也产生了裂痕。
两次偷情使朱宏文怀了孕。她将怀孕的事情告知了大姐，然后医院做了人流手术。
年8月朱宏文和彭义财订婚后开始同居。6个月后医院去做人流，医生告诉朱宏文多次人流会影响今后的生育，问她以前有没有做过，朱宏文承认以前曾做过一次。朱宏文和医生的对话被站在旁边的彭义财听得清清楚楚。
回到家里，在彭义财的再三追问，朱宏文只好说出实情。本来就性情暴戾的彭义财一闻此情，禁不住怒从心头起，恶向胆边生，手起拳落，顿时将朱宏文揍了个鼻青眼肿。当天，彭义财就在门前磨制了一把单刃尖刀带在身上。
婚后3个月，朱宏文怀孕后不久流产了，彭义财恼上加怒，悄悄从朱老大处抄来了石金虎的传呼机号码。年6月，彭携朱到南京打工。10天后彭义财打通了石金虎的传呼，称朱宏文因吵嘴*气到了南京现身无分文没钱回家，要石送钱到南京给朱。约好石金虎后，彭义财冷笑着对朱讲：你表哥到南京来了，我去接他。说着就将那把尖刀别在了腰里。朱宏文见势不妙便跪着求彭不要去，彭一脚将朱踢开转身而去。朱宏文见状哭着喊来老乡陈某求他去撵回彭义财。陈某追上彭夺下了他身上的尖刀。见到石金虎后，陈某等人即赶来劝阻，朱宏文亦抱住彭哭喊着要石快走，石金虎乘车离去，彭义财的报复没有成功。
年朱宏文生下一个女孩，彭义财在北京打工也挣了一点钱，紧张的夫妻关系略有缓和，但仍然是隔阂难消。
年元月3日，石金虎到朱老大家要债未果，便在朱宏文二哥陪同下来到芦塘村，看望姑妈方秀英。交谈中得知朱宏文最近又在和彭义财怄气，石金虎便提出要到表妹家去看看。方秀英陪着石金虎走进了彭义财的屋。朱宏文正在厨房中洗锅，一见石金虎顿感手足无措。石掏出香烟递给彭义财，彭阴沉着脸不接。石觉得面子过不去，故意高声地说：“表妹，看你都瘦成这样，这日子确实挺难过。我看要是真的过不下去不如早点分开。”朱宏文一听这话眼泪马上掉了下来，转身进了房，方秀英、彭义财也跟了进去。彭义财进门后转身就从门后拿出一把弯刀，朱宏文、方秀英见状忙用身体顶着房门。听到3人在房里折腾弄出的响声，石金虎便没有多留。第二天，石金虎便回了上海，临行前他向朱宏文的二姐夫要了村邻陈某家的电话号码。
血溅不归路
元月22日一大早，朱宏文就听到村邻陈某家喊她接上海的长途电话，彭义财随着跟了过去。电话是石金虎打来的，他先是问朱是不是还在怄气，接着就劝朱和彭离婚，讲他也要和王翠荣离婚，然后娶朱。见彭义财在旁边听着，朱宏文没有多说，只是“嗯”了几声，就挂了电话。
第二天早上，陈某又来喊朱宏文接电话。彭义财快步抢先走了过去，拿起电话对石金虎说：“老表，你明天过来，我们好好谈谈，我同意把这件事情了断。明天我叫宏文到车站去接你。”石金虎在那边回答得挺干脆“好，我明天就过来。”等到朱宏文抱着小孩走来时，彭义财已挂断了电话。
回到家里，彭义财将电话里同石金虎商量的事告诉了朱宏文。朱宏文将信将疑，便对彭义财讲“你叫老表明天来谈谈可以，但你不要再像前几次那样了。”“嗯。”彭点头答应了。元月2日，腊月初八。朱宏文吃完中饭洗好碗，便准备到县城车站去接石金虎。彭义财关上门对她说：“你还是走村后的小路吧，我送你到马路上去搭车。”两人在路上也没有多话，走到村后山岗的一片松树林边，彭义财对朱讲：“你们回来时还走这条路，我在这里等你们。”朱宏文看了看彭义财，没有吱声。
将朱宏文送上车后，彭义财便折回家里，找了一根麻绳和一把铁锹，尔后又轻车熟路地到其大哥彭义荣家，从木橱后拿出了那杆土枪，装上火药灌上铅砂压上底火，来到那片松树林边等着。
朱宏文在县城汽车站旁边等了一会儿，就看见了从车上下来的石金虎。“老表”，朱宏文打着招呼走到了石金虎的跟前。石金虎问朱宏文，“他真的同意离了？”朱宏文点了点头。
沿着来时的那条小路，朱宏文和石金虎边走边谈。翻上山岗，前面就是那片松树林。想到来时彭义财的交代，朱宏文加快了脚步，一是省得让彭义财看到她和老表走的太近，二是想看看彭义财在什么地方等着。两人的距离逐渐拉开了一截。
石金虎走到松树林旁时，彭义财突然闪了出来。
“过来啦？”彭义财斜视着石金虎打着招呼。
“过来了。”石金虎一边向前走一边答话。
“不要过来，再往前走就弄死你！”不知是心里有*，还是望着块头比自己大的石金虎心里发虚，彭义财的声音有点发抖。
“哼，老子什么事没见过，我还怕你啊？”石金虎没有理会他径直向前逼近彭义财。
彭义财弯身从草丛中端起土枪，石金虎一偏头转身要跑。“砰”地一声，石金虎应声倒下。
彭义财走近一看，石金虎已气绝身亡，便用麻绳将石金虎两腿一套，倒拖到山洼里一壕沟中用锹掩埋。回家的路上，彭义财冷冷地对朱宏文讲：“这件事你要是说出去，我就把你朱家人全部搞死。”
第二天傍晚，彭义财又扛着锄头走进了松树林，把石金虎的尸体移埋至山洼中一个更深的土坑里。将一切收拾停当后，彭义财回到家中睡了多少天没有过的一个好觉。
没隔几天，就下了一场雪。彭义财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，春节一过又到北京打工去了……
（原标题：追捕“枪手”，原文有删改，图片来源于网络）
END
来源《警探》第8期编辑
乔磊审核
徐琦主办单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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