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穿着法国水手式的高领针织衫
大摇大摆走到金属刮脸镜前
看见这些良种高级的精神病患者们
憔悴的土著脸膛上摇摇欲坠的未来越发熟悉，
他们的年龄大我一倍，体重少我一半，
我们都是老记时员了，
每人手里捏着一把上了锁的剃须刀。
by罗伯特·洛威尔
人间有味是清欢
战国时期告子曾在孟子那儿学习，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辩论，那个时候嘛，刷刷嘴皮子都有智慧火花产生。此时便有点绕口，“白羽之白也，犹白雪之白；白雪之白，犹白玉之白与？”，白羽毛的白，白雪的白，白玉的白，一样吗？
纠结的意境，与孔子在《礼记》里讲“饮食男女，人之大欲存焉”，大致都差不多。就像中国菜几乎是所有菜肴里最具魔幻的，且不说那些赤橙黄绿青蓝紫，却臆测不出它们搭配的结果，凌乱不堪的厨房，邋遢不羁的厨师，油盐酱醋组合之后便是南辕北辙的人间佳肴，估计也只有中国菜如此。
李安的《饮食男女》就这样在满桌的中国菜中开始了，中国菜硕果仅存的大师郎雄退休后了，便有些尴尬，烧菜习惯了，食客总是难寻，于是他每周日精心做出丰盛菜肴，以此吸引三个女儿回家大快朵颐。
饭吃得有些沉闷，本来餐桌是国人适宜的交流场所，却因为“代沟”的存在，父亲的权威，女儿的小心翼翼，便心不在焉了。吃饭的时候，有些话未免有些影响食欲，还是不说了好。
饕餮固然重要，红尘男女在乎的是吃饭时旁边是谁，私底下有的人味同爵蜡，你瞧得热火朝天，惊天动地，其实仅仅是拴住了他的胃，那是生理机能，条件反射，人心不知到哪个爪哇国了。
其实小孩儿，还是喜欢女儿，即使之后她们长大成人，即使她们心里藏了许多比陪父亲吃饭更重要的事，对于父亲来说，为她们做菜都是最重要的事情。目前烹调从来不用味精，发挥菜肴本身的魅力比任何时候都那么迫切，对于烹饪者来讲，浑然一天的感觉最重要。
有时候，子女不可替代父亲的晚年生活，《饮食男女》中朗雄波澜不惊规划着自己的生活，鳏夫已久悄无声息地谈起了“黄昏恋”，想老房子着火。电影演绎“父亲”睿智、内敛、敏感、幽默却又带着孤独沧桑，可惜年郎雄仙逝，亦是遗憾中的遗憾。
李安的诸多电影，不太喜欢磨磨唧唧的《断臂山》，两个男人，远不如两个女人秀色可餐，最好郎情妾意，眼波能流出水来。人间世的红尘缩影，多半是爱而不得，阴差阳错。
反反复复看了《推手》和《喜宴》之后，父亲三部曲之中，《饮食男女》仍是最佳。所以男人要善待老婆，看着《饮食男女》中的朗雄便明白，丧偶的老男人潦倒没有寄托。即使之后，朗雄痴迷果敢的追求小自己几十岁的张艾嘉，可是他的寂寞，女儿依然不会懂。
某些结局是注定的，譬如衰老，这是谁都过不去的坎。这个话题如《sexandcity》所言：无边的春光可以尽泄，世界的繁华可以追逐，然而最终，祝福只给予婚姻中的女子。瞧着不惹尘埃，诵读《心经》的王菲，过尽千帆仍要去那个象牙塔，毕竟个中的热闹只有自己明白。
当年梁实秋在重庆北碚雅舍定居，与左翼文人偶有笔战，便是与吃有关。萝卜炖排骨好吃，排骨要多于萝卜，排骨要如此如此步骤若干。《红楼梦》里王熙凤搛给刘姥姥吃的茄鲞，刘姥姥总结的没错，这哪里是吃茄子，这就是吃鸡嘛！
战时物资匮乏，梁实秋不仅雅舍谈吃，而且身体力行，不会打仗，只有吃点好的吧，所以被批得体无完肤，也更没影响他们一大撮人对水晶虾饼和核桃酪拌鸭掌之类，继续保持色眯眯的目光。
回溯自己一枚资深“吃货”，休息日埋首厨房，一身油腻，想想也是真爱，这么多年，你下了多少次厨房？又为了谁？当然，告子曰“食色，性也”，也只能如此了。有时候，男女之间，吃得婉转百回，而之后就是臆测了。
绘画：JesúsLozanoSaorin
